《菡之》
送给 @光盐希
1.
最近网上流行一个网页，测快乐指数，尹智圣看大家分享的热火朝天，也跟风点了进去。
界面里不用提供太多东西，只要输入自己的名字跟喜欢的动物就足够进行一次测试。他打，尹智圣，又在那堆蠢兮兮的狗脸里费力的下滑，找到了只笨企鹅点了，耐心的等待结果。
两分钟后，上面爆出了一只小人儿，挺贱的，长的逗趣儿，左摇右摆的拧着屁股，尹智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。
笑过之后不免觉得有点空虚，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快乐指数，不过是逗人玩的罢了。
说实话，他有点庆幸这是骗人的玩应，坦白说，他害怕上面出现的结果，无论是真是假，那总会让他想到自己的境地。
他总是不快乐。
朴志训跟外人生的孩子丢给了他，他明明不爱那孩子，却也要尽心尽力的去养，而到最后，那长大了的小奶团子突兀的跑到了他面前，摆出一副质问的架势。
朴志训的孩子叫朴菡之，是个男孩，出生的那天老爷子正在书房题字，朴志训在旁边磨墨，管家进来报喜，刚巧写到，“络角星河菡萏天，一家欢笑设红筵。”老爷子想起亡妻，起菡，单名一个之，朴菡之。
刚八岁的朴菡之人见人爱，像个SD娃娃的放大版，有一次尹智圣带他回老家，还有老奶奶凑过来问这是不是年画娃娃，当时他哭笑不得，朴菡之说话还口齿不清，最爱模仿别人说话，嘴里跟着学年娃娃，娃娃...
他长的很像朴志训，朴家基因好，朴志训这代最胜，朴志训的母亲当年貌美是出了名的，到他这代算是巅峰了，楚君也是个一顶一的美人，生出来的孩子，当然也是很漂亮的。
朴菡之眼睛跟朴志训一模一样，大，又圆，瞳仁儿黑的快滴下水来一样，脸颊轮廓大略是随了楚君，有着柔美的下巴颏，不过现在暂且被婴儿肥挡住了。睫毛长的更是连尹智圣都羡慕了，他有的时候还想是不是自己总给他吃坚果的原因。不过他自己也知道，后天的作用很小，朴菡之是从娘胎里出来，就长成这个样子了，他总想安慰自己一下，这个孩子并不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，起码这孩子是他一手养大的。
那孩子跟他说，“你不是我爸爸。”
尹智圣只觉得疲惫，点头认了，“我确实不是。”
“你爸爸是朴志训。”
那小孩本来就聪慧，那是写在他基因里面的，朴家骨子里挟带着的东西，而他只不过是负责照料过一段时间而已，他不爱这孩子，有谁会爱自己情人跟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呢？
可尹智圣天生脾气好，惯了逆来顺受，他还是养了。
他对小猫小狗尚且宅心仁厚，一个又软又白的奶团子，活生生的人，又长得那么的像朴志训，他怎么肯放着自生自灭呢。
但他始终不爱这孩子，有的只有老一辈人对年轻人的爱护而已，他真的挺累，从骨子里透着乏。
朴菡之被气到了，小脸儿涨得通红。从小到大，即使尹智圣不太喜欢他，也是精心呵护着来的，他是朴家小少爷，三代出一根独苗，下人老爷子都是疼的紧的，还从来没有跟他说过难听话，即便这不是难听话，这只是个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实罢了。
他甩开了管家的手，噔噔噔的跑下楼去，一路叮咣做响。
管家不赞同的看了尹智圣一眼，跟着追了出去。
晚上朴志训回来，风尘仆仆，外衣没脱就来抱着他哄，“那小兔崽子惹你了？我去教训他。”
于是尹智圣知道，是管家说的了。
他摇了摇头，似乎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觉得累，“算了，还是小孩儿。”
他能给出的全部的妥协，温柔，还有他的全部，都被这对父子榨干了。
前一天还抱着他，说爸爸我最喜欢你了，后一天知道他不是他亲爸爸了，就冷冰冰的寒着张小脸质问他，他心惊于那孩子的气势，也自嘲自己哪里生的出那么漂亮的孩子。
朴志训也是，说是爱他，爱啊爱啊，爱到他最后什么都没有了，分手也走不开，最后还要帮他照顾他跟别人的孩子。
“那不行，我要教教他，不可以对爸爸这么不尊重。”
尹智圣笑了一下，懒得反驳他，心里却清明。
他算哪里来的便宜爸爸，充其量是个保姆罢了，前几年照顾大的，末了大的又生了个小的丢给他。
一生匆匆，劳碌命。
“对了，”朴志训洗过澡，带着一股子橙花香钻进了被窝，径自把微潮的头发压在他的胸膛上，“明天楚君来，你陪我去...”
他能说不去吗？不管是撒娇还是吵架，朴志训总会想办法得到想要的结果，还不如省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，答应就是了。
反正从来没人顾及他的意愿。
楚君来的时候他们刚吃过早饭，厨师做的煎蛋，烤的两面刚好的焦黄吐司裹了层厚厚的芝士，尹智圣不爱早上就吃这么油腻，但那对父子喜欢，他也就不吭声，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，他从来都不是个多事的人。
“楚小姐来了..”
管家迎了上去，毕恭毕敬的样子，他是个人精，楚家本身就家室显赫，更何况她还是朴菡之的生母，做到这个份上，确实应该。
“来了，坐。”
她一直没怎么变，还是温婉又得体，尹智圣打了招呼，朴志训现在才琢磨出不对劲了，紧着瞧尹智圣的脸色，尹智圣懒得看他。
早想什么了。
一顿寒暄后她挑明了来意，不过是想来看下孩子。
尹智圣实在不喜欢三个人的氛围，太尴尬，孩子生母生父，再加上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便宜爸爸，实在太格格不入，他借口有事先脱身出来了。
这个季节朴志训喜欢在花园里种睡莲，一池又一池，旁边是一丛又一丛的矮灌木，碰碰香发出苏子叶般的味道，配着清晨的风，倒也让人心旷神怡。
他想以后朴志训要是真能再跟楚君走到一起，也不错，孩子本身就是个纽带，更何况两家利益接连在一起，有利无弊，从孩子方面来说，跟原生父母在一起显然要比来路不明的便宜爸爸来的好的多。
瞎想着没走几圈儿，朴志训就追了过来，从后面抱他，“哥哥..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？”
言语间他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尹智圣身上，尹智圣骨架小，又瘦，披上去空落落余了很大空隙，显得分外单薄，朴志训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又心疼了，“这几天有空去做个检查怎么样？”
“随你。”
又走了小半圈儿，朴志训才支支吾吾的开了口，“楚君说想带菡之出去玩几天，我同意了。”
他抿了抿嘴唇，抬眼去瞧尹智圣的反应。
尹智圣还是那句，“随你。”
夜晚，尹智圣躺在床上的时候，难得的想起他二十岁的时候，这几年他都已经习惯了，很少想起以前。
大概是今天朴志训不在，他有了空闲时间，人闲了，就容易怀旧的道理。
那时候他还在念大学，还憧憬自己会有个女朋友，以后会生个小孩子，正朝着五讲四美子孙满堂的路上努力着，半路被朴志训缠上，那个人打小就是个无赖，仗着副好皮相，做了不少混蛋事，他也是个俗人，到底没过了美人关，一缠就是这么多年。
早年朴家并不太平，朴老太爷刚走，朴志训还小，不足服众，各路人虎视眈眈，想干掉他自己上位，他陪着朴志训开会的时候直接有刺头拿枪出来，对着不设防的朴志训就是一枪，尹智圣替他挡了。
他把朴志训当孩子一样护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跑那么快，本来大学那几年八百米体测他都不及格，却能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的冲过去，把朴志训推开。
再之后，死是没死，躺了很久，身体，脑子都有点坏掉了，脾气也迟缓，朴志训安稳了半年，半年后终于不再安分，跟一个小明星出入酒店过夜被报社报出来了，他去谈分手，朴志训不让，跪在地上求他原谅，漂亮的眼睛里掉下几串眼泪，尹智圣口一松，心一软，说最后一次，下不为例。
但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，朴志训又折腾出个孩子来，口口声声说是被暗算了，但十月怀胎，这都一年多了，哪里有到孩子呱呱落地了才告诉他的道理呢。
尹智圣确实累了，他只是个普通人，不出意外会过很普通又安稳的一生，跟朴志训掺到一起的这些年颠覆了他的认知，也耗费掉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他真的很累了。
好不容易有点睡意，朴菡之又来敲门，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敲，管家劝着说尹智圣睡了，他不信，直接伸手来推，门落了锁，他就来踢，踢的门板砰砰作响，把尹智圣惊醒了。
他摩挲了拖鞋趿拉过去，小孩儿气鼓鼓的，看见他开了门，气焰弱了下来，但到底还为他的隐瞒生气，也不吭声。
尹智圣揉揉他的头，也不去哄，他问管家，“小少爷喝牛奶了吗？没喝就去热一杯，加点蜂蜜，端他房里。”
管家应了句是，转头去吩咐厨房了。
“喝过牛奶就去睡吧，明天还要上课。”
朴菡之没等到尹智圣的道歉，怔怔的看了他几眼，红着眼睛跑了。
照尹智圣的原话，朴家父子就像株菟丝子，只会不停地索取，缠人，缠到最后吸干你所有的养分。
他这幅干瘪的身体，已经没什么养分了。
第二天朴志训刚推开家门，管家就迎上来，跟他学着昨晚的事，管家是朴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在的老管家，看着朴志训长大的，难免要偏爱他些，话里行间都透着对尹智圣做法的不赞同。
朴志训有点头疼。
上了楼，尹智圣还没起，窝在被子里，出了一身薄汗，睡的不太安稳。
他觉轻，朴志训推开门他就醒了，朴志训摘了帽子去亲他的脸，“醒了，哥哥。”
尹智圣点了点头，刚起还不太清醒，他两眼发懵，倒显着可爱了许多。
朴志训知道他的习惯，也不多再跟他讲话，只抱着他。
过了半个小时左右，尹智圣清醒了，觉得这架势是又有人告状了，也不再卖关子，直接开口问，“管家又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朴志训装傻，打马虎眼，“他哪里有说什么。就说昨天下雨了，花倒了几盆...”
尹智圣连跟他打趣的心情都没有，直问，“你心疼菡之？”
“不心疼不心疼，他那么来问你，就是他的错。”
“迟早要告诉他的。”尹智圣答道，“省的再闹笑话。”
之前的隐瞒就出了大笑话，他去接朴菡之下幼儿班，同班有几个孩子受了大人的教唆，不怀好意的问他，“你怎么没妈妈呢？”
小孩回答的理直气壮，“两个爸爸生出来的我。”
尹智圣当时第一想法是丢人，第二想法是赶紧把朴菡之带走，第三就是告诉朴志训，少教他这些混账话。
看尹智圣神色不太好，朴志训连忙岔开话题，问他体检去没去，他才想起来今天睡过头了，忘了体检，刚才又喝了杯水，估计是没办法检查了。
“那我帮你约明天，我把事推掉，陪你去。”
隔天，朴志训被一个收购案绊住了脚，对方来势汹汹，这种情况下更要谨慎，他忙的焦头烂额，尹智圣自己去橱柜里取了大衣，安慰道，“没事，我自己去吧。”
“那行，注意安全，我叫王叔送你去。”
“不用了，”尹智圣掏了把零钱，“我慢慢走过去。”
他没去朴家的那所医院，转头去了间小诊所。
诊所地点偏僻，尹智圣开了导航没头苍蝇似的走了好几圈，才找到那个不大的小门脸。
推门进去，利特在忙，忙着给膝盖磕破皮的小姑娘贴创可贴，贴完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，利特看见他未语先笑，笑了半天才开口。
“哪阵风把您吹来了？”
尹智圣难得的露了点笑模样，说，“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还能活几天。”
利特笑意顿时收起，尹智圣看他严肃的样子解释，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但做完了一套检查，利特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。尹智圣觉得结果大概是不尽人意了。
他故作轻松的开口，“是不是我怀了？”
利特并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话轻松起来，他难得脾气暴躁，把单子摔了过去，“尹智圣，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！”
尹智圣想反驳自己怎么没有，利特就挑结果堵住了他的话茬，“郁结于心，底子单薄，还有陈年旧伤，你看看你的血糖，贫血.....”接下去就差句命不久矣了。尹智圣打出生身体就不好，他比同龄孩子轻好几斤，称的时候才刚刚五斤，别的孩子都哭得哇哇作响，就他不哭也不闹，乖巧懂事的要命，当时大夫说了，这孩子通透，过慧……剩下半句却没说出来。
他也早料想到这个结果了，也没特别惊诧，反而还安慰利特，“多吃几服药就好了...”
“朴志训给你吃的还少吗？你有什么起色？人都喝瘦了！”
把温润医生逼成这样尹智圣也有点发怵，连带着话也没有底气了，“我觉得不太好喝..”
利特根本不顺他的话走，连着一句一句戳他的心窝。
“这几年他的花边新闻那么多，什么时候尊重过你？你还帮他养孩子，最后养出一身病来，你观世音转世啊普度众生来了？”
“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备个花瓶扯个柳条给你掸水？”
“可能我前半生欠他的特别多吧。”尹智圣自我打趣道。
“没好心情，心里揣着事，你这身子一时半会就不会好，想多活两年就趁早分。”利特给这段长达五年的感情下了定论，“是块毒瘤。”
“那也要我能分才行。”
他也不是没提过分手，他不是没脾气的泥人，那样被对待了，换成谁谁都意难平，可提了之后，朴志训就会哭，说是多么多么爱他，不能没有他，有一次真狠心分了半个月，管家来找，他正修门口的小花球，电锯还没放下，直接就被拉扯着去了医院，朴志训天天折腾，终于把自己折腾出病了，躺在病床上人瘦了一大圈儿，嘴唇苍白干燥，一边咳嗽一边求，“哥哥我不能没有你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..”
可他哪里知道自己错哪了呢？
只不过从小到大接受的基本教育是道歉后要认错，而这错在哪里，是不必要去知道的，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，使什么方法都是都被允许的。
他家大业大，尹智圣想分，走也走不远。
利特想起现状后，不再一味的斥责尹智圣，语气也放缓了，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尹智圣摇摇头，他不想牵连无辜的好友，不管是死是活就这么耗下去吧，耗到自己都撑不住，就结束了。
回家的时候朴志训问体检的怎么样，幸亏他还是忙的要命，尹智圣又确实乖乖的喝掉了那些汤药，所以回答才没令他起疑，朴志训抱抱他就继续投身到那个烦恼的案子里去了。
他也开始认真的考虑分手的可能性，毕竟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命，一生才多久，他还没活够，没看够，现在只是底子薄，等到年纪越来越大，再掺点别的病，他这把老骨头是真的受不住了。
人才能活多少年，他大部分人生都搭在朴志训身上了，也该够了吧。
产生了离别的心思后，他连朴菡之也不怎么管了，每天只搬个藤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，老人家似的，直到管家来找他，他才恍惚反应过来。
“菡之打架了？”
“该去叫朴志训吧...我去算怎么回事？”
尹智圣站起身来要走，想到这才摇摇头。
“已经叫过朴先生了，他实在脱不开身，叫我来找您的。”
“那...”尹智圣还要推托，管家又开了口，“楚小姐也找过了，都有事。”
话到这份上，孩子的父母都忙，换他这个长辈来才合情理，不然有爹有娘，他一个外人出面，算什么事？
到了学校，朴菡之跟另一个小男孩正被罚站，老师走过来跟他讲原委，尹智圣听了才明白过来。
小孩子之间有了口角，朴菡之脾气坏，说不过就把人推倒了，那个男孩也气不过，干脆就打起来了。
幸亏都没有什么大伤，小孩子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，只是弄得浑身灰扑扑的。
别人家孩子也是宝，不是草，这个道理尹智圣是懂的，他跟老师讲，态度恳切，“这件事是我们错在先，虽然孩子没有伤，但是我们愿意道歉，也愿意赔偿，只是麻烦您帮我们跟孩子家长解释一下……”
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，本以为朴家这种世家会处事跋扈，但却这样讲道理好说话，也松了口气，“赔偿就不用了，道个歉就行，小孩儿哪有隔夜仇。”
哄的两个小孩子道了歉，又手牵手被老师拉了两句说要永远做好朋友，这件事才翻篇，老师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问这是哪位，“请问您是孩子的什么人？”
说是爸爸也不太像，管家也来送过孩子，尹智圣回，“我是他叔叔。”
朴菡之抬头死死的盯住他。
回家的路上朴菡之一句话都没说，回了家更是寡言少语，摔了书包就回了自己的屋子，朴志训都没拉住。
他也刚到家不久，忙了几天的案子让他看起来很疲惫，胡茬都没时间理，附在下巴上青青的一片，“什么事？”
尹智圣答，“一点小事。”
得到这样的回答，朴志训就没再去计较，转而跟尹智圣抱怨这个案子有多难缠，他还是个大孩子，见着尹智圣要亲要抱才是第一要务，孩子都是排在第二位的，朴菡之就这样被他的亲生父亲抛到了脑后。
朴菡之生了很久的气，两个大人一个忙一个不上心，等管家察觉到异常的时候，小孩儿早已经有自己的心思了，原本他活泼爱笑，现在愈发的阴郁，眉眼里倒有了朴老爷子的气势了，见了尹智圣也不再叫爸爸，乖乖的叫了叔叔。
尹智圣知道他还是在意的，但却没法管，也不想管，他迟早是要走的，管不了一辈子，倒不如眼不见心为静。
朴菡之出身大富大贵，自有他的造化，不需要他个无名小卒来铺路。
转眼间是年末了，林菡之考了年纪第一，家里喜气洋洋，就差开个party来昭告天下，最后朴志训嫌太吵作罢了。
但整栋房子的喜气是掩饰不住的，人们格外喜欢新年，那代表着辞旧迎新，而明明只不过是时间上的一种计数，每个人却也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期待着新年新气象。
尹智圣也抱着这样的想法，虔诚的跟着朴志训去庙里拜了几根签，朴志训嘻嘻哈哈的凑过来问他许的是什么愿，他也缄口不言，只笑着搪塞过去了。
只不过半年的时间，朴菡之出落的越发纤瘦，尹智圣看过朴志训小时候的照片，胖嘟嘟的，倒真像个年画娃娃，朴菡之却相向而行，大概是随了楚君，楚君身材就高挑。
小孩子眼里的阴郁越来越重，浓的化不开，也不爱亲人，不找朴志训也不找他，闷声闷语的，到底是尹智圣从小看到大的孩子，他没忍住，劝了朴志训两句。
朴志训摆摆手，说，随他去，青春期呢。
什么青春期，青春期都是十四五岁孩子们才有的，他才几岁，有个屁。
但他没名没分，只是个朴家住着的外人，开口说多了没准小少爷以后长大还会记恨，明哲保身起见，还是不要多嘴多舌。
而且他本身境地也不太好，后来他又偷偷去利特那里复查一次，身体更差了，早年受过的枪伤在小腿骨上，阴天下雨秋冬格外难熬，疼的他整晚整晚睡不着。他不是佛祖，没办法普度众生，还是先照顾自己吧。
让他庆幸的是，朴志训还惦念着他的腿，不在的时候总打电话叫管家给他准备药浴，还托人从外地捎了瓶祖上传下来的药油，夜晚回来还会给他揉腿，虽然揉着揉着就会打蛇上棍的变了味，但尹智圣还是欣慰，朴志训长大了，跟以前不一样了。
“所以嘛，哥哥，你跟着我是对的啊，我是个很可靠的归宿。”
朴志训乖巧的给他揉腿，尹智圣听着听着，觉得这气氛太温馨，他自己都快信了。
信朴志训真的是个可靠的归宿，会真的爱他，护他，尊重他一辈子。
隔天尹智圣睡醒了下楼，手刚触到杯子把手，兜头挨了一耳光。
这一巴掌力气很大，打的他头都偏了过去，玻璃杯被他刮翻了，里面的绿色液体淅淅拉拉撒了一地毯，粘稠的下渗。
朴志训的表叔气焰嚣张的指着他鼻子骂，“兔.爷，菡之你看清楚了，这个人以后会夺你股份的！”
被管家拉走的时候那表叔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卖。x屁xx股的东西之类的。
尹智圣心一下就凉了半截。
别人对他的印象，态度，都取决于朴志训，如果朴志训真把自己当回事，那他叔叔断然不敢这么做。
外人也看的出来，他对朴志训来说不算是什么，不然怎么会弄回来个孩子养着，他也没有脾气，逆来顺受惯了，这么多年管家，下人，都没把他当回事，私下里议论他的时候多了去了，光他亲耳听见的就好几次。
他只好当听不见。
尹智圣其实是很爱笑的，至少以前是。
他瘦，又白，下颚的线条优美流畅，笑起来眉眼温柔，别人都看不出年纪，毕业几年后还有人问他是不是还在上学。
他也是有梦想的，他想自己种一小块地，墙上要攀牵牛花，要每个颜色都种一点...养一只狗..收养的会比较好...其实他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，蠢一点也没关系……
那梦想辗转了几年早变得零碎。
庭院里有郁金香，丝兰，大片不合时令的昂贵的漂亮植物，是朴志训的，也有几条温顺漂亮的金毛，还是朴志训的。
他吃朴志训，用朴志训的，他身上的味道是朴志训常用的，有的时候他会突然模糊，有种自己也是朴志训的错觉。
可他不是。
那个人没真心待他，只嘴上抹了蜜似的，说的好听，可他就为了那么几句好话搭上了那么多年，付出了那么大代价。
那如果他说，他累了，他知道这样是错的，是不是就可以，补救一下，起码别继续下去，错的那么狼狈离谱呢？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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